【隐/越苏】来世

“今生的我，活成了前世的你。”

这周没有鬼神君，撸一篇小短篇混更。

看完蜀山第一季，我只想躺在隐隐的睫毛上睡一觉【。

丁隐空白的记忆里，只有一段模糊的梦境。

一个红衣的长发少年，眉心有一颗朱砂痣，身后背着一把散发着红光的剑。

他时而微笑着唤丁隐为“师兄”，时而又一身戾气，对丁隐拔剑相向。

每当赤魂石的力量控制了丁隐的心神，那个梦便会一遍一遍地浮现在他的脑海。

丁隐问过青云，问过晓如师傅，甚至问过诸葛掌门。

他们都语重心长地回答，蜀山从未有过这样一个红衣弟子，同时教导丁隐好生修炼，切莫由得心魔作祟。

 

伏魔洞内，玉无心假装善意地为丁隐包扎两手的伤口。

紫色的布条一圈圈地包裹住指尾骨节上的血迹，丁隐的记忆突然明晰起来。

恍惚间，他握住那个红衣少年的指尖。

少年的手指微微一颤，似乎想要抽出，他便更加用力地抓住，将衣带缠绕在少年手背的伤处。

少年抬起眼眸，眼眶里水光粼粼。

他无语凝噎，最后只轻轻地吐出一声，师兄。

哽咽的话音消散在空气中，丁隐渐渐恢复了神智，却已被玉无心用锁链牢牢困住。

玉无心施法，丁隐无力挣扎，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与他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。

赤魂石从丁隐体内脱离的那一刻，一道莫名的红光从丁隐身后闪出，又稍纵即逝。

玉无心似是被比她更强大的法力击中，重伤倒地。

赤魂石重新回归丁隐体内，他眼睛变得血红，捂着心口，艰难地喘气。

红衣少年缓缓地走向丁隐，蹲下身，把手覆在了丁隐胸前的那只手的手背上。

一股冰凉的气流涌入丁隐的体内，赤魂石的力量逐渐地平息了下来。

少年似是松了一口气，想要起身离去，却被丁隐扯住了衣袖。

于是，他停下脚步，低头静静地看着丁隐。

丁隐不解地望着他陌生的脸庞，很想问清他的来历，可终不敌倦意，慢慢松开了手。

梦中，似乎有人轻轻拨开他汗湿的刘海，低声呼唤了一句，师兄。

 

丁隐被带回了蜀山，成了一名普通的蜀山弟子。

蜀山众人虽然对他客气有加，但终是因他体内的赤魂石而把他当作异己之人。

某日傍晚，青云带他到后山练剑。

已是仲春时节，山谷里桃花烂漫，像是整座山谷都落满了粉红色的雪。

丁隐盘腿坐在一地落花间，好奇地环视周围的景色。

他歪头问道，青云师姐，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好熟悉，仿佛曾经来过。

青云丢给他一根树枝，俯身拍拍他的肩，笑道，别瞎想，练剑吧。

阳光还有一些刺眼，他用手遮了遮眼睛，从指缝间看见一只火红的鸟儿从天空中飞过。

鸟儿摆摆翅膀，撞乱了云朵的形状，还把它们都染成了同样的红色。

丁隐的脚尖划过满地破碎的花瓣，一个转身，又一个勾手，微风吹得他发丝飞扬。

青云站在一旁，严厉地指点着他的动作，时而敲敲他的手肘，示意他把手臂再抬高一点。

丁隐屈膝，手臂奋力一伸，手里的树枝准确地刺向前方，强大的气流震得满树桃花扑扑簌簌地飘落。

他的动作突然定格，因为记忆中的那个红衣少年，从这场洋洋洒洒的桃花雨里悄然向他走来。

丁隐仿佛置身于一个世外桃源的地方，周围的桃树消失了，变成了满地的青草和鲜花，身后是一座古老的亭子，和山石间一道潺潺的瀑布。

少年换上了一套规整的紫衣，执着木剑，跟着丁隐的动作，一下一下地比划着。

丁隐绕到他的身后，扶住他微微下垂的手肘，少年转过头，勾起嘴角对他微微一笑。

一阵鸟鸣传来，他顺着少年的目光望向天空，一只白色的海东青盘旋在他们的头顶。

喂，丁隐，你在想什么？

青云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挥手，挥得手都酸了。

丁隐这才回过神来，摇了摇头，一朵飘落的桃花从他的头顶掉了下来，蹭过睫毛，落在了脚尖处。

手背突然一凉，丁隐低头，不知何时自己竟落下了一滴眼泪。

火烧云渐渐散了，天空竟飘起绵绵春雨。

青云见他捂住胸口，紧张地询问他是否是赤魂石又在作怪。

丁隐摆摆手说无妨，他明白，比赤魂石更可怕的，或许是他空白一片的记忆。

 

一来二往，丁隐和张馅饼便同百草仙人混熟了。

这一天，他们带着沿途采摘的草药，登门拜访百草仙人。

百草仙人欣喜地招呼他们进屋，并呼唤冬虫和夏草取来珍馐和美酒。

酒香瞬间弥漫了整座竹屋，丁隐只觉得这味道十分熟悉，便问百草仙人，炉子上正暖着的是什么酒？

百草仙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发出一声满意的赞叹，然后回答道，是家常的屠苏酒。

屠苏？丁隐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反问。

百草仙人以为他不懂何为屠苏，随手从一旁的药篮里抓了一把草药，塞进他的怀里，说道，喏，这就是屠苏草。

张馅饼也很好奇，追问道，屠苏二字有何特殊的含义吗？

不觉老将春共至，更悲携手几人全。还将寂寞羞明镜，手把屠苏让少年。

百草仙人摇头晃脑地念了一首诗，抚着白胡子解释道，不过是一种普通的药酒，因先时一位名医的草庐而得名罢了。

第一杯屠苏酒落入喉咙，丁隐便觉得自己有些醉了。

屠苏，屠苏，屠绝鬼气，苏醒人魂。

这两个字，仿佛不止指的是酒，而像是一个人，一个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。

 

玉无心问丁隐，你看见过下雪吗。

他大概看过，在梦境里。

他孤身一人伫立在那儿，脚下是绵延千里的阶梯，铺满了皑皑白雪，三三两两的弟子打扫着，扫帚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
他无意理会，只把手负在身后，沉默地眺望着远处被白雪覆盖的群山。

他似乎在等待什么人。

雪依然在下，纷纷扬扬的，他的两鬓已然斑白，分不清到底是过早生出的华发，还是落满双鬓的白雪。

风有些刺骨，他的身子不禁哆嗦了一下。一个紫衣女子从石碑后头悄悄走了出来，在他的肩头搭上一件白色的披风。

大师……掌门师兄，天冷，回去吧……

屠苏……屠苏不会回来了。

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，欲言又止，终是强忍着眼泪，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。

女子渐渐幻化成玉无心的模样，她拉住他的手，在一片冰湖上起舞。

雪花纷飞，两人渐渐乱了呼吸，不知不觉地吻到一起。

呼吸交错之间，丁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。他睁眼，看见玉无心的面容又变成了记忆中红衣少年的样子。

少年也睁着眼睛，眼眶里盈满泪水，仿佛天空里的星星都落入其中。

丁隐更加用力地搂住少年的腰，攫住他想要逃离的唇，把舌头探了进去，与少年的舌头纠缠。

少年的眼角弯起，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庞，更加热情地回应起他的缠绵。

冷风拂过，两人的发丝缠绕到一起。丁隐依依不舍地离开少年的唇，抬手轻轻地为少年整理长发，手指从他的脑后勾下一根紫色的发带。

正当他微微发愣的时候，少年又凭空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玉无心诡异的笑容。

胸口一阵绞痛，赤魂石正在一点一点地破体而出。

丁隐感到眩晕，虚弱地倒在地上。黑暗彻底覆盖住他的双眼之前，他似乎听到打斗的声音。

玉无心警惕地喊道，什么人，别躲在暗处，出来与我一战。

没有人回应她，只是随着天空闪现一道红光，她的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强大的力量，就像上一次夺取赤魂石一样，她莫名奇妙地被击倒在地，再也无力重新站起。

昏迷的丁隐感觉到有人在扯动他攥在手心里的发带，他下意识地用力握紧，终不敌那人柔柔地唤他一声“师兄”，便茫然若失地松开了手。

 

命运又陡生变故。

丁隐被迫离开了蜀山，开始行走江湖，浪迹天涯，历经艰难险阻，只为拯救天下苍生。

可是，当他悠闲地泛舟湖上，或是在山林里奋力厮杀的时候，他也曾想，他所有的出生入死，全然是为了渺茫的众生吗？

恍惚间，他记起那个远古的约定，誓言在耳畔悠悠响起。

待我除去身上煞气，你就带我下山。

我就带你踏遍万里山河，行侠仗义。

于是，他继续日夜兼程地奔波，更加拼尽全力地作战。

赤魂石的力量频繁地发作，蚀骨灼心的疼痛，仿佛是在为丢失的记忆承担愧疚和痛苦。

每当即将丧失理智的时候，他总感觉那个少年始终陪伴在自己左右。只要想到这，他便能更加坚定地坚持初心，从而一次次成功地压制住心魔。

真相慢慢地被揭开，他恍然发现，自己这一生，竟完全生活在一场阴谋之中。

他是那个平凡的猎户丁大力吗，还是蜀山弟子丁隐，抑或是身怀绝艺、肩负重任的六星之子？

没有人能够告诉他答案，他终于作出抉择，牺牲自己，与绿袍尊者同归于尽。

那只火红色的鸟儿从遥远的天际飞来，宽厚的背部承载住丁隐即将散去的元神，他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黑暗和疲倦相继袭来，他渐渐看不清眼前之人的面庞。

他伸手，想要触摸那人的脸颊，可他的手指却在一点一点地消失。

他无奈地笑笑，垂下了手。

似是最后的执念，他下定决心开口，屠苏，是你吗。

依旧没有人回答，寂静之中，分散的元神慢慢地化作天边的一道彩虹，鸟儿从它的中间穿过，飞向了更远的地方。

-END-